金扫帚离金酸莓有多远？

文/李愚

一年一度的金扫帚颁奖了。

金扫帚是中国大陆首个专门评选年度最差电影的电影奖。

金扫帚由网友和独立影评人参与评选，以独立的身份，以电影批判影响电影创造，为鞭策中国电影而设立的奖项。

在今年的评选结果中，最受关注的最令人失望男女演员奖，分别由《诛仙Ⅰ》两位主演肖战和孟美岐包揽。

评委给肖战的评语是：

“张小凡这个人物自始至终没有立起来，肖战无法赋予角色性格魅力，表演用力过猛，没有整体感，人物成了赶场木偶。他不知如何驾驭角色，魔化后只注重外部形态，看不见心理变化。与对手的交流缺乏节奏，互动中既没有火花也没有浪花。总体而言，肖战在影片《诛仙》中的表现不及格，最令人失望实至名归。”

程青松透露，肖战获得评委投票13票，位列第一名，而第二名是主演《上海堡垒》的鹿晗，获得6票。

评委给孟美岐的评语是：

“作为《诛仙Ⅰ》中那一朵红花肖战身边三片绿叶之一，孟美岐能够脱颖而出成为2019最令人失望女演员。一个演员要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严格控制，要对表情认真管理，孟美岐的表演相当随意，她演绎的碧瑶充满浓烈的女团气质，不伦不类的仙风道骨，蹩脚另类的有情有义。表演是一件很专业的事。不会表演别来添乱。”

最令人失望影片则是《上海堡垒》《诛仙Ⅰ》《下一任：前任》。

获奖者们并没有到现场，也没有以连线方式领奖。

这个结果公布后，因为获奖名单涉及流量明星，所以在网络上引发广泛的讨论。

不少人质疑金扫帚奖项存在的意义。

也有人担忧：这类批评为主的奖项是不是哗众取宠？

会不会对演员的积极性造成打击？

中国电影需要批评奖

在公众的刻板印象中，奖项都是奖励优秀的，比如影帝影后、视帝视后，很少听说奖项是评选最糟糕或最令人失望的。

金扫帚奖的本意并不是对奖励优秀奖项的对抗，而是一种补充，它们的目的是一致的：优胜劣汰、激浊扬清。

就像好莱坞既有权威的奥斯卡金像奖，也有权威的金酸莓奖，为评选烂片而生。

金酸莓奖创办于1981年，经过20多年的发展，它已经成为好莱坞备受认可的奖项。

为什么要特地去评选“劣”与“浊”呢？

其一，烂片、烂演技没有接受到应有的舆论批评。

有些演员总是演烂片，有些导演总是导烂片，但舆论对他们的批评不够。

其二，有些演员明明演得烂，竟然还能够在粉丝的助推下，拿到演技奖。

这是对演艺圈生态的一种极大破坏。

因此，电影业需要专业的、客观的批评声音；

需要一两个有全国知名度和影响力的“烂片奖”，告诉观众：

好就是好，差就是差，哪怕资方再有钱买营销，哪怕粉丝控评技术一流，都不能掩盖某些作品烂、某些演员演技差的本质。

一些演技不佳的顶流登上金扫帚的提名名单，并且最终拿到“最令人失望”大奖，可以看做是民间对于畸形饭圈文化的一种警觉；

是对于优劣标准的一种捍卫；

也鲜明地表达了演技至上、作品至上的态度。

与其说批评是否定，毋宁说是提醒

毫无疑问，没有哪个电影从业者希望登上金扫帚的提名名单；

更没有谁愿意拿到“最令人失望”的“大奖”。

无论如何，被批评都“不甚光彩”——它说明自己某一方面存在严重不足。

但这也并不意味着，拿到金扫帚奖，就是对一个电影从业者的彻底否定。

一方面应该看到的是，被金扫帚提名，本身其实也说明了——这部电影、这个演员是被人注意到的。

要知道的是，2019年全国备案电影数量达2583部，产出和上映数量分别为1037部和423部。

但上映的这400余部电影中，只有大概10%是能够被大众关注到的。

这其中，很可能有些电影比“最令人失望”还让人失望，有些演员比“最令人失望”演技还拙劣。

但它们很可能在市场上“一轮游”了。

没多少人看到这些电影，它就下线了。

有人关注、有人批评，总好过无人观看、无人在意。

前者至少说明，你还在这个行业，你还有关注度。

另外一点是，批评不意味着彻底的否定，它只是针对这部电影的批评，批评只是一个提醒——有则改之，继续进步。

金扫帚创始人程青松就特别强调：这个奖项只是给了当下这部电影，演员以后努力拍新片子，演技有提高，说不定拿到的就是“华语电影十佳”的表演奖。

演员拿到“最令人失望”，仅是说明这部电影没演好，只要好好去表演，不代表别的电影没有机会。

因此如果回顾金扫帚获奖名单，不乏一些实力派的身影：

当年张艺谋曾凭《三枪拍案惊奇》、《长城》多次斩获奖项；

王家卫、陆川等名导都曾榜上有名。

但这也仅仅说明，这些大导演只是某些电影“失手”了。

金扫帚并不是在否定他们的职业生涯。

因此，虽然曾拿到金扫帚，张艺谋之后的《影》同样获得好评，《一秒钟》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（因技术原因退赛）。

邓超因《恶棍天使》曾拿到“最令人失望男演员奖”，之后他主演的《影》也拿到几个重量级的演技提名。

2018年王宝强自导自演的《大闹天竺》，连获金扫帚最令人失望导演、最令人失望男演员、最令人失望编剧等奖项。

王宝强到场领奖——他也是金扫帚这些年来唯一到场领奖的演员。

当时王宝强的发言获得不少认可，他说：

“我第一次当导演，也确实是欠缺经验，有很多不足的地方。我觉得经过自己未来的努力，不断的学习，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导演。我希望这是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……”

如果电影从业者能够从中得到鞭策，检讨自身不足，不断改进，那么金扫帚有可能只是“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”。

可如果对批评置若罔闻，或者掩耳盗铃，那么有这一次，可能还有下一次，下下一次……

奖项不要被流量裹挟

今年金扫帚比往年的关注度高了不少，上了好几回热搜。

是因为粉丝们开始关注这个专业的批评奖项了吗？

事实是，今年金扫帚奖项最令人失望演员的奖项里，入围了肖战、鹿晗等顶流。

流量明星的战斗力，已经不必多花费笔墨赘言。

因为流量明星粉丝的介入，金扫帚从一开始的提名投票（大众投票）到最终的奖项公布，都成了“粉丝战场”。

原本金扫帚只有一次网络投票，一次专家投票。

从去年开始，金扫帚奖每一季度将进行一次投票，每一季度网络投票票选出的影片和个人进入次年初的最终候选名单。

初选名单投票包含了最令人失望影片、最令人失望导演、最令人失望编剧、最令人失望男演员、最令人失望女演员等五个榜单。

网络投票的数量，决定着哪一些影片和个人进入最终候选名单。

而只要是网络投票，就存在刷票可能。

比如每一季度最令人失望男演员的投票是10进5，粉丝们为了避免偶像晋级，可能就会刷高其他候选人的票数；

或者这家的粉丝看那一家的偶像不爽，就集体把该演员的票数刷高。

此前@青年电影手册官博就发文称，“本届金扫帚奖从1月5日开始投票以来，已经出现异常投票，刷票或者某一部影片，某一个演员的票数高出其他提名者数倍的平台，这些平台的投票都不会计入总数。所以拜托花钱去刷票的人或者团队，请不要做无用的事。”

奖项提名阶段，粉丝可能刷票；

而在奖项公布之后，粉丝可能会因为偶像获奖，继而攻击奖项。

这时舆论的风向就会变成金扫帚是不是“哗众取宠”。

金扫帚“激浊扬清”的本意和目的，反倒被忽略了。

比如青年电影手册在颁发金扫帚奖的同时，还颁发了2019年度华语十佳等奖项。

但在网络上，年度十佳的声量明显低于最令人失望演员奖项归属引发的纷争。

如何避免金扫帚被流量裹挟，避免金扫帚沦为流量战场，也在考验着奖项的执行委员会。

为了吸纳普通观众的意见，尽可能扩大金扫帚的影响，所以金扫帚有了大众投票这个环节；

只是大众投票能多大程度代表专业？

金扫帚的最终名单是由25个业内人士评出，这25个人的意见又多大程度代表着普遍意见？

这让人联想到金酸莓的评奖机制。

其评审由电影从业者、专业影评人和影迷在内的500人组成，既兼具专业又有普遍，多元广泛，更加有理有据。

我们也期待金扫帚在评奖机制上不断完善，不被流量裹挟，又不沦为小圈子的自娱自乐。

总而言之，中国电影需要批评奖项。

金扫帚连续11届办下来，殊为不易，值得鼓励。

中国电影应该容得下一个金扫帚。

不要把批评当做洪水猛兽。

批评不自由，赞美无意义。

如果能以金扫帚的批评为新的起点，戒骄戒躁、知耻后勇、不断提升，才可能赢得观众真正的赞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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